“斯坎迪亞風刃營萊戈拉斯覲見陛下。”

國王剛從議政廳返回書房，便看到桌邊長身而立的兒子。

他走到書桌之後，波瀾不驚地“嗯”了一聲：“回來了？”

他沒有他想象中那樣高興，像是並不期待他的歸來，萊戈拉斯有些失落，但接下來國王的話便讓他一陣欣喜。

“我看過你的戰績，很不錯。”瑟蘭督伊轉身自櫃子裏取出一個長方盒子，“庫藏林的戰績便有五十六，這個數字了不起。”

“啊？是嗎？”萊戈拉斯有點赧然，他自己都忘了。

“是。”瑟蘭督伊看著兒子微紅的耳尖，這才微微一笑，“斯坎迪亞五十年一次的短假你沒不用，這個東西也一直沒法給你，過來。”

“啊？”

國王抖開手中的東西，將它披在戰士的身上，系好前襟的帶子，後退一步仔細打量。

“很合身。”

這是一件灰綠色的鬥篷，樣式簡約，做工是罕見的精致。

鬥篷質地極輕，保暖效果卻極好，顏色也很適合戰士出行，萊戈拉斯摸摸肩處那軟和的料子，心中一暖：“謝謝ada。”

國王點了點頭，眉宇間微露疲態：“時間不早了，你將信給我便早點去休息吧。”

“是。”萊戈拉斯從懷中摸出一封包裝得嚴嚴實實的信函遞給國王，又行了個戰士的禮方才退出。

家裏的床鋪處處都是讓人安心的味道，萊戈拉斯這一晚睡得很沈。

一覺醒來已是天光大盛，他換好百多年不穿的王子常服，快速地洗漱完畢，又將父親贈的鬥篷小心地收好，方走進餐廳。

“日安。昨晚休息得如何？”陶瑞爾正在桌邊給碗裏倒谷物，順手推給他一杯牛奶。

“還是家裏的床舒服，就是褥子太軟，一覺睡醒腰有點酸。”萊戈拉斯瞧見她一身雪白晨衣，有些楞怔。他在她對面坐下，揀了一個水晶小酥，“你今日不用巡視？”

“輪休。”她遞給他一杯牛奶，“知道你回來，將軍還給我放了幾天假。”

萊戈拉斯“嘖”了一聲：“魔鬼費麗何時變得這樣好了？”

“事實上。”陶瑞爾睨他一眼，“只要任務完成得出色，將軍還是很近人情的。”

“這樣……”萊戈拉斯添掉唇上的牛奶，嘴角一彎，“那確實不錯啊……”

這一天和陶瑞爾一起過得愉悅而清閑，只是一整天都沒有看到那襲熟悉的深紅長袍，萊戈拉斯有點無奈，他原本還有事要告訴國王。或許下午休息的時候他們可以談談，他想。

但一直到晚餐時間，他都沒有看見國王的身影。

“這是你最喜歡的橘子布丁和蒂荔果派，陛下一早就吩咐要做的。”

“怎麽忙成這樣？”他瞧著桌上擺的兩副銀質餐具，直皺眉，看看艾科，又看看陶瑞爾，“他一直如此嗎？”

陶瑞爾正欲接話，眼角餘光一掃，立時驚訝地站了起來，條件反射地行了一禮：“將軍。”

萊戈拉斯轉頭，餐廳門口的可不就是費麗弗琳？

銀發灰眼的女將白甲未卸，步履如飛。她看上去就像一副蒼白的畫，萊戈拉斯心想。

“萊戈拉斯。”費麗弗琳只微微向陶瑞爾及艾科點了點頭，便交給他一頁信紙，“陛下的命令。”

“陛下的命令？”萊戈拉斯狐疑地接過，只看了一眼便呆立當場。

“陛下要我留在阿蒙蘭代理王國政務？”他驚訝地看著費麗弗琳，“將軍……”

“直至陛下回來為止。”費麗弗琳點頭，又冷靜地補充，“我與歐內斯特大人會幫你，”

“ada他現在何處？”

忒瑟裏……

那個長相溫和，帶著些文弱氣的領主體內其實藏著一把利刃。他心思縝密，謀定後動，更遠比任何人看得長遠。

瑟蘭督伊了解他。因此他才會放心讓萊戈拉斯進入風刃營，並暗令他做國王之子私下裏的老師。他的眼光一向不錯。

國王的視線從薩那諾斯布滿雪花的角上移向前方影影綽綽的叢林，目中冷光一閃。

但他這次錯看了一點。

忒瑟裏是個瘋子。

他朝身側做了個手勢，傳令官立時會意，手中令旗一揮。

“全速前進。”

自邊境的黑松林至斯坎迪亞領地中央的營房，國王的臉色就沒好過。就連黑發碧眼的領主夫人率親衛隊於領地外圍森林迎駕之時，他也只是問清了忒瑟裏如今所在地，沒有多說一個字。

領主臥室的床榻上，雙頰深陷的忒瑟裏已無力起身迎接他的君主。

“陛下……暗影……東南境一直到南境……”

國王看著臣下灰青的臉色與蒼白的嘴唇，心中發緊。

“你別說話，我知道。”

忒瑟裏重重地喘了口氣：“不僅是空虛之道，沒有國人居住的地方都被他們占了。凡恩林已毀，此次，只怕是這麽多年來……我國最危急的一次突……”

“所以你提前將王儲打發回阿蒙蘭，是要以己身為斯坎迪亞殉葬麽？”瑟蘭督伊冷笑，“忒瑟裏，誰準許你提前交回鐵樺令？”

“陛下……庫倫，在斯坎迪亞多年，可堪……”他突兀地頓住了，接著是一陣令人揪心的咳嗽。

瑟蘭督伊臉色愈加黯淡，遞過去一方手帕。

忒瑟裏拭幹唇角血跡：“風刃，暴雪雙營，已經做好準備，隨時可供調遣……但……臣的靈力只能勉強覆蓋到加藍村落，陛下，萊赫特軍團那邊的消息……”

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敗下去。

“醫師進來！”國王驀然起身，“你放心，法耶無礙。第二箭隊已經折道過去了。我這就去營地，你安心休養。鐵樺令你得留著，還沒到休息的時候。”

忒瑟裏虛弱地笑了笑，不再說話。

“我總覺得費麗弗琳沒有說實話。”萊戈拉斯皺眉，擡頭望著陶瑞爾，“你覺得呢。”

“一大早就帶走了第二箭隊和嘯天胖達軍團。”第三箭隊副隊長來回踱步，搖頭，“去何處巡視需要這樣急，我不明白……”

“沒辦法，只能等他回來再問了。”看她也沒什麽思路，萊戈拉斯無奈地低頭，看著面前堆的一大堆文函直嘆氣。費麗弗琳說這是歐內斯特讓他先看的，明日還得檢查。

“難道我不是回來度假的嗎？”

“認命吧，攝政王子殿下。”陶瑞爾拍拍他的肩膀，“真是可惜，我還想著趁這機會去瞧瞧嘯天胖達獸，現在假也沒了。”

完成歐內斯特的任務花了萊戈拉斯一個通宵。當他第二日將自以為已經完美的東西交給歐內斯特看的時候，宰相挑起的眉梢卻讓他直覺不妙。

“大人，如何？”他試探地問。

歐內斯特瞅了他片刻，展眉一笑：“差強人意。”

“哦……”他總算放下心來，又忍不住抱怨道，“ada也是，明明知道我不太擅長這個，他什麽時候能回來？”

歐內斯特想了想：“最多兩個多月吧。”

萊戈拉斯踏實了。但他沒想到，這次歐內斯特卻錯了。

四個多月後，望著又拿著厚厚一摞文函走進來的費麗弗琳，斯坎迪亞的“金色颶風”終於忍無可忍。

“陛下究竟在何處？”

“我不是告訴過你嗎。”銀發將軍把文函放到他的桌案上，一派雲淡風輕，“常規巡視。”

“巡視何處需要帶上嘯天潘達軍團？”他看著她的眼睛。

“潘達獸馴化這麽久，帶出去試驗成果有何不可？”費麗弗琳擡眸。

“為何又讓將軍助我？”

“正好我有假期。”她轉身整理已做好批註的文函，輕松答道。

“北境奧克滋擾，東南空虛之道被毀，東部斯坎迪亞危機重重。”萊戈拉斯靜默片刻，突然揚唇一笑，“將軍竟然能得到這麽長的假期待在阿蒙蘭，真是少見。”

費麗弗琳頓了一下，置若未聞地將文函抱起。

“我ada的眼光真不錯，將軍果然盡責，連傳遞文函這種小事都不假手奧爾瑟雅，而是整日親力親為。”他看著她，輕輕地道。

見她不再回應，萊戈拉斯扔下手中的筆，起身大步向門外走去。

“站住！”費麗弗琳扔下文函，“你去哪兒！”

他回頭，高深莫測地看著她：“我不過有些累，想回去休息一會兒再過來，將軍何須如此緊張。”

費麗弗琳語塞。

萊戈拉斯看了她一會兒，不再多說。

一出大殿，他便飛快地朝宮門口沖去。這個時間第三箭隊正好輪班，他必須找到陶瑞爾，尋求她的幫助。

但到了第三箭隊駐地，他沒有找到陶瑞爾，反倒遇上了另一個多年未見的人。

“裏德諾隊長？”他疑惑地停下腳步，怎麽他先回來了？

“萊戈拉斯，好久不見。”裏德諾帶著一隊森林精靈走過來，“你是來找陶瑞爾的嗎？她很忙，去了北城，可能遲些才會回來。”

這位殿下確實對陶瑞爾格外關註，裏德諾記得往年他讓人帶給陶瑞爾的新鮮玩意兒可不少，軍中有傳聞說他倆是一對兒，還有北邊兒的庫蘭和貴族小姐阿卡綴娜，也不知道……

裏德諾面色平靜地在心底八卦完畢，又勾出一個和煦的微笑。

“你若是急著找她就和他們一起去。”他示意身後的戰士，“他們正好也要過去。”

“這樣啊……”萊戈拉斯隱隱有些心煩，順口問道，“她一直這麽忙還是只是最近如此？”

“放心。”裏德諾微笑著一拍他的肩膀，“不過是我明日要啟程去斯坎迪亞，這段時日陶瑞爾肩上的擔子才重一些而已。”

“斯坎迪亞？”萊戈拉斯略感意外，“我怎麽記得傳聞隊長要調去北境？”

“是啊。”裏德諾點頭，“不過自從忒瑟裏大人去後，斯坎迪亞的庫倫大人一直……”

“你說什麽！”

裏德諾一怔。

“再說一遍，忒瑟裏大人和斯坎迪亞怎麽！”他驀然攥住他的衣袖，聲音發抖。

他微微皺眉：“我以為你知道……你是何時回到阿蒙蘭的？兩個多月前……”

“萊戈拉斯！”清越的女聲在他們身後響起。

他失魂落魄地回過頭去。

費麗弗琳舉著一封信函，深深地看著他。

“國王的命令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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